当此盗跖纵横,贪鄙成习之今日,尹仲锡先生逝世之噩耗传来,使吾人格外悲痛,格外忧惧,引笔悼之,略抒胸臆。综观先生之生平,由翰林出仕,而知县、知州、知府、而审计院长、内务司长、政务厅长、又省参议员,国民参政员,中央振济委员会委员、粮食部顾问,斯可谓荣矣。然而环顾宇内,车载斗量,其生也不见使吾人敬,其亡也不见使吾人悲,先生之文章,或见诸书法,或见诸舞台、或见诸时论,斯可谓美矣。
然起视书肆,充斥满目,其存也固不足使吾人羡,其亡也亦不见使吾人惜。先生之事业,则以慈惠堂为枢纽,以育婴、养老、义教习工无不展布,斯可谓善矣。然而彰善显德,以欺世盗名,滔滔者天下皆是。其成也固不足使吾人钦,其败也亦不使吾人痛。呜呼先生,其生也使吾人景仰,其死也使吾人悲痛,尤使吾人忧惧,则别有说焉。
其一曰,先生经营之慈善事业,其资产五千余元起,累至数十百万、千万、万万;由经营无息借贷起,扩至孤儿弱女之养教嫁娶,其开支款项动辄万计。而先生年逾古稀,疏散寄居培根火柴厂,与孤儿弱女同起居,其寄居之室无地板,有人启问其故,答云经费支绌,无以营所居,噫!慈惠堂有良田八千余亩,而先生无之;慈惠堂有街房数百间,而先生无之;慈惠堂之财产,为先生手创,而先生仅寄居无地板之房,以终余年,此钜万资财,尽涓滴施之于孤贫老弱,自身竞不获一地板之酹报;孔子云:“及其老也,血气既衰,戒之在得”,当盗跖纵横,贪鄙成习之今日,如先生者戛戛乎其难矣!
其二曰,先生经理之慈善事业,大部自强梁手中争来,且常须经剧烈之搏斗,而成千累万之孤儿弱女,亦在先生庇护之下,未遭鹰噬,更在先生庇导之下,赖以生存发展。先生从未一度刊登广告,以资宣传;亦未发布新闻,以鸣得意;更未见名人题揭,以事表扬,尤未见受者志感,以肆歌颂。
噫!勇于私斗,怯于公战;善言自饰、锦旗自造、碑碣自立、世人已恬然不为怪矣,以视先生,能不耳烧面赤乎?此吾人所以景仰先生,此吾人所以痛悼先生者也,先生逝矣,而待先生乳哺之孤贫老弱,眼前之已有二千数百余人,来者尚不知多少,其谁能挟已饥已溺之怀而抚之育之?慈惠堂之资产如此钜大,有先生在,累积日增,养教日广,先生死矣,谁能挟急公好义之心,而不享受地板之微经以之营之?此先生逝世之噩耗传来,使吾人格外悲痛,格外忧惧者也。吾人谨盼代表市民之市参议会,主持公益之市政府,特别注意,期无负于五十万市民悲痛景仰之尹老先生。